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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春(19)

*舞蹈师生



第十九章  退钱

 

闫雨濛与杨轶的相遇比无数年后两人所能想象到的更热烈一点。

 

练大跳的时候撞车了。

 

正好一南一北。等两人意识到距离有点微妙时,杨轶的脚尖已经实打实地戳上了闫雨濛的腰。

 

与此同时,闫雨濛的手臂正好戳上了杨轶的头。

 

两人同时一歪,都没能收住力,十分戏剧性地摔作一处。

 

闫雨濛吃痛,也不避讳,径直坐在陌生的地盘陌生的人旁边,掀开自己的练功服看。颜色与淤青还没有显现出来,但痛感已经麻溜地从皮肉蹭到神经系统。

 

左捏捏,右看看,终归是没有伤到哪里。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路……你这……”

 

杨轶正仰着头擦鼻血,一把纸抓在手里,旁边还散着一堆。听见她说话,还要歪着脖子过来用眼瞧人,一边瞧还一边摇头,一边摇头一边鼻血止不住地外流。

 

闫雨濛被吓着了——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鼻血都止不住的!

 

纸!纸!纸!

 

“纸!”

 

那位徐老师显然也没有见过这架势,被吓得半死——上一秒还靠在场边和人聊天,下一秒抓起前台的卫生纸就往里扔。

 

闫雨濛一口气抓了一把纸,转过身——

 

地上坐着的那人仰着头,也说不出话。闫雨濛只犹豫了两秒,就把纸按上了杨轶的脸。

 

“嗷。”杨轶叫了一声,不怎么聪明地。

 

闫雨濛看着两张纸迅速被血浸湿,皱着眉又换两张:“你,你忍一下,就是要压迫止血才行。我妈说这样止血快。”

 

杨轶明显说不出话,跟人对视了一眼,似乎也觉得尴尬,视线便又溜达到别的地方,比如闫雨濛的练功服。

 

闫雨濛虽说是个剧院大小姐,家里各种品牌送的也不少,但她总是觉得老师发的衣服舒服。所以她也就穿着很朴素的、甚至印着跃成字样的练功服。

 

乍一看并不显眼,但杨轶却皱了眉头。

 

“你是跃成的?”因为鼻腔还被堵了一半,她说出话来还是嗡嗡的。

 

闫雨濛没听清:“啊?哎,今天确实是我没注意路,对不起你。但是你为什么止不住血……”

 

杨轶眨眨眼。

 

“我说,”杨轶一把扯开了那只不合时宜的、压在她脸上的手,“我说你是跃成的同学吗?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闫雨濛愣了一下。

 

“学舞蹈啊,有什么问题吗?”

 

杨轶团了一张纸塞进自己鼻腔,声音又模糊了起来:“当然有问题。这里是起止,你不知道起止谁办的吗?”

 

闫雨濛笑了一下:“谁?”

 

还有谁比她老师有名吗?

 

“苏琪芷,苏老师。”杨轶似乎头有点晕,捡起地上的纸,示意人跟着往边上走。

 

这次轮到闫雨濛皱眉了。苏琪芷。这很不妙,这对她闫雨濛是好是坏尚未可知,但整个事态的发展似乎超过了她的预料。

 

但很快,她又把眉头舒展开:“苏老师啊,那真的很惊喜诶。我只是听说一个徐老师,她跟我说这里能帮我提升一下比赛名次,我没想到有苏老师坐镇。这下我倒更放心了。”

 

杨轶愣:“你也要参加舞研的比赛?”说完,上下打量了人一番。

 

闫雨濛最禁不住激,甚至明知别人在激她,也会顺势而被激:“是呢。不知道起止有没有同学有同样的想法呢?”

 

杨轶笑了笑,似乎是嫌弃对方说话有些无厘头,刚开口准备说什么。

 

有人推开舞室的玻璃门走进来:“杨轶!我让你练大跳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呢是吧?还有几天比赛你心里有数吗?就这么敷衍……”

 

来人斜斜歪扎一个发髻,右边一绺用发胶黏在额头上,像是古典舞的贴法。但她又穿着一身傣族的衣服,乍一看上去,并不看得出年龄。只从那几步路的气势、脚腕出的绷带,闫雨濛猜,这想必是个经验丰富的舞蹈演员了。

 

“这是?”来人总算是看见了房间里另一个人。

 

刚刚躲在门外的徐老师又钻了进来,满眼笑意:“琪芷,这是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位姑娘,她也条件不错。”

 

“我认识。”

 

闫雨濛还在寻思如何自我介绍。

 

“黎松的学生,闫院长的女儿,闫雨濛。”

 

闫雨濛接不上话了。

 

“好久不见。杨轶,闫雨濛,看来你们见过了。”不是问句。“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虽然心下猜到七分,但想起自己刚刚还好意帮她擦鼻血,总觉得有些别扭。

 

“我来……”她来干什么呢,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地界再混下去了。身份几乎是瞬间被戳穿,闫雨濛几乎感觉到身侧杨轶的眼光,似锥子一般就要在她身上戳出洞来了。

 

“你是来看我的吗?”杨轶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奶奶的。

 

“是,苏老师,我听闻您教导有方,想见识一下您的学生的水平。”闫雨濛自己说得都没什么底气。

 

苏琪芷点点头:“那你现在见到了。倒也不愧是黎松的学生。”

 

若不是知道苏琪芷是在嘲讽她把人一脚踢出鼻血,闫雨濛大概也要以为这是一句夸奖。她怎么变成来踢馆的了?

 

“我想和您学几天,您看,可以吗?”

 

苏琪芷原本站在把杆边,很是随意地做拉伸,听见这话,终于转过身来,嘴角带笑:“你老师知道吗?知道你要跑我这里来学舞吗?”

“苏老师,学习贵在博采众长,您不会藏私吧。”闫雨濛转头特意去看杨轶,可杨轶什么表情也没有,反倒是一双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她。

 

“那肯定不会,舞蹈界人才济济、百花齐放才是舞蹈界的福气。你说是不是?”

 

“是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才是最优解。既要有娇花之孱弱,也当有松柏之坚韧。我爸也常说,您跳起舞来,是别人都学不来的娇。”

 

苏琪芷笑,并没接话。

 

杨轶还晕着,甚至点了两下头。

 

反倒是旁边的徐老师善察言观色:“闫同学,起止是有契约精神的机构。签了协议就一定会与您贯彻落实到底,您可以放心。我们的老师也是尽心全力为您服务,也是为学生好。您看?”

 

苏琪芷开口:“你看你要不要从基本功开始试一试,我也好清楚你的极限,更好帮助你不是?”

 

闫雨濛强装镇定。她如果想到这几千块钱是要送给苏琪芷,她宁可拿着几千块去买可达鸭也不要拿来做慈善。

 

她想回跃成。

 

她准备开溜,几千块算个屁,两三个月零花钱就回来了,好在马上集训,她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闫雨濛如此安慰自己。

 

“今年你要跳什么,《松涛》吗?”

 

闫雨濛没搭话,她说还是不说呢?

 

“黎松也就这一个代表作。你好好跳,可别跳散了。”

 

闫雨濛想骂人。

 

“你也不用对我这么敌视,我对你老师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小孩子不懂就还是好好跳舞比较重要。”

 

“谁小孩子?”闫雨濛骂出声。旋即又觉得这脾气多半是来源于她对于老师的漫不经心,也有一半来源于她老师的过度保护。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仿佛她是一个局外人。

 

闫雨濛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琪芷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那你想看看小轶的选曲吗?”

 

 

 

音乐声起,刚刚还一脸呆滞的人杨轶全像变了一个人。

 

人们总说,学艺术学艺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看人灵不灵。总有人说她灵,说她会跳舞,但闫雨濛知道那只是她的理解力更强,她离所谓的天才差得还是很远。可是杨轶,要怎么形容她的舞蹈,她跳汉唐敦煌舞,她仿佛就是戈壁滩里走出来的九天仙女,她旋转跳跃,连带着整个场域都仿佛瞬移到沙漠。

 

闫雨濛看呆了,这种对场景的掌控力,才撑得起“灵”这个字。她应该早点出来看看,闫雨濛想,她再如何闭门造车,也未必能跳得出高分。

 

当然,杨轶不是没有问题,这也不是一支完美无瑕的舞蹈。

 

杨轶一串平转接亮相,结束了整支舞蹈,溜到一旁站在场边喘气。

 

苏琪芷说: “技巧也太差了一点。”

 

倒也评价得不错,闫雨濛想。如果跳跃能干脆一点,旋转脚下能干净一些,就更好了。拖泥带水,并不是戈壁风格的舞蹈。

 

心里这样想着,口头上还是要夸的:“好厉害。”

 

苏琪芷侧头看她一眼:“她技巧虽然暂时没有你强,但是舞蹈表现力远甚于你。”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闫雨濛自认自己所擅长的,在一舞之后似乎也不足为外人道了。明明知道苏琪芷是在和她玩心理战,明明知道苏琪芷的学生必然是她的强劲竞争对手,却还是忍不住对自己的舞蹈产生怀疑——她到底能不能跳好?现在的她真的配跳《松涛》吗?

 

“你老师也是太宠你了,让你跳《松涛》就算了,还让你穿着练功服往外跑,她平时没见着脾气这么好啊?”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失魂落魄太过难堪,闫雨濛开口就是:“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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