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晚一点投降|爱发电:白辞辞

饮鸩止渴

19


     纪言跟着人一步又一步,亦步亦趋在黑暗里摸索。事实证明,即使是两串脚步声也很轻,轻到不足以在大白天唤醒楼梯间的灯,两人就这样静悄悄地走过,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纪言心绪并不平静。在袁媛面前她尚且可以保持警惕、把心思都花在应付疼痛上,可是这样好的前后距离,足以让她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袁媛身上打转——她很少对主产生这样强烈的依赖情绪。这种隐蔽的心思她很早就发现,在第一次结束、第二次开始之前,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袁媛的时候就发现了。


  总有人将这种连绵不断、持续性的思念称作爱,把这种隐蔽的、密而不发的思念叫做暗恋。纪言自己也不知道这算是哪一种。或许她真的只是想挨打而已,她总如此自嘲。


  她确实很喜欢挨打,等不到十八岁的那种,所以她在身份证还没到法定十八岁的时候就大胆尝试了。


  很长一段时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她会穿着及膝的皮靴和牛仔。质疑的人占少数,不在乎的人才是多数,总有人说十八岁别来,又干着一些毫无原则的事情。纪言经历过无数次,她清楚。袁媛就是少数派,少数几个要求看她身份证的老好人。老好人倒也不好,有人巧言令色让她回去,也有人海王本质下次再约。


  无论如何,纪言对自己一向有这种自信:她就是比别的被要迷人一些。


  是有人会喜欢嘤咛撒娇的,有人喜欢乖巧死扛的,也会有人喜欢奇形怪状的,那她就要做清清爽爽的那一类。姐姐妹妹的撒娇已经过时,挑拨几下再装乖巧几下的火候才最难拿捏。不过这都是试出来的。


  她第一次实践还不明白这些,本就显小,又装得幼态,穿着小裙子就去。对方也是一个不爱说话的,纪言也怎么打都不哭,这场实践发生的极其突然,甚至带着那么一点梦幻——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次实践没隔多久,纪言彻底换了个方式,她开始大胆挑衅,大胆尝试brat式行为。她真的很在行:她知道挑衅不能太明显,太明显就是蠢的,就是要装傻,把所有的痛点都藏在一个看似很蠢的问题里,让主绕个弯去思考这个问题。


  例如,痛到说不出话了,要挑衅:“你要不换一个厚一点的试试?”;打到要歇了,要挑衅:“钟点房时间快到了,是不是抓紧一下时间?”


  确实很彻底,身后的肿痕连成一片硬块,再往上盖木板都是沉闷的声音,像是一块吸音棉,疼痛与声音都被尽数容纳。她哭得很痛快,末了还不忘谢谢主动的付出,但对方似乎并不是特别满意。


  纪言是个好学生,她知道什么叫做两面夹原则,也知道大于等于和小于等于的中间值是最优解。


  当她找到两端的极限值,她就能够在这片圈子里的直角坐标系里画出她的线性规划图。她玩得兴起,似乎那些主动的兴致与气性尽在掌握。会察言观色,从一开始就是她的强项。


  直到现在,纪言也说不上来,究竟是这个疫情时代脱轨了,还是她的实践经验脱轨了。身后的伤痕一跳一跳地痛,每下一步楼梯都仿佛是一只大橘在她身后跳舞——压得她喘不过气。


  袁媛没有顾得上这些。她只想赶快回家,这里不宜久留。左邻右里的不熟悉,她要是被抓住,日后还想串门就不好串了。她甚至惦记着在家里写作业的方卿:要是不赶紧回去,方卿怕不是又要写不出来题。


  纪言眼看着人越走越快,到最后一段楼梯,几乎是一步两阶,几乎要落泪——她感觉她们的关系也就像这下楼梯,仿佛马上就要走到平地、见到光明,可是前面的袁媛走得好快,她身后的伤痕却又太痛,她要怎么才能追上她?


  老式住宅的门洞设置一如既往地反人性,到了一楼还有三两个台阶要下,而后是几米长的黑暗,通常是没有灯也没有光的楼梯神秘空间。左手边楼梯下面总是堆放着各种老款的自行车和纸箱,水泥地面又像是被千万人踏过一般坑洼,但只要走出去,就是亮堂的街,白晃晃的光。


  纪言一点点挪,从满是蜘蛛网的缝隙里去看那道要走出门的身影。


  袁媛停在单元门口。蹙眉抬头:

  “很痛吗?是走不动了吗?”


  不带什么责备意味,就是一句简单的关心。没带什么主被上下关系,就是平辈的问候,甚至袁媛是抬起头来看她。


  纪言离她还有七八级台阶的高度。


  蓦地低下头去对视,从载满灰尘的铁栏杆间看清了她的脸。光线的原因一半藏在阴影里,却并不妨碍眼神里的关切十成十传达到位。


  又哭了。


  纪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依赖情绪并不会以时间空间的转变而变化,甚至可耻地随着距离的拉近而具像化、放大化了。即使离她数米之遥,她仍旧如此想念,想念袁媛望向她的眼睛,想念那双让她痛苦也让她快乐的手。纪言说不出话,只是哭。她自己也恨自己不争气,今天就仿佛是被下了什么魔咒,一说就哭一说就哭。哭了好一段时间才想起来袁媛问了她什么,点点头当时应了。


  袁媛看见人崩溃并不意外。这时节里,谁不崩溃才是奇怪。于是她又回转去,三两步爬上楼梯,却也不避讳上有邻居下有房门,掀起人的衣服就去摸——


  肿块并不算严重,只是数据线抽出来的楞子烫的吓人,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感受到温度。


  似乎是安慰,也可能是顺手,袁媛就轻轻拍了两下:“不严重啊,真走不动了吗?”


  纪言瞬间脸红了,但好在冬天挨完打后脸红也不算奇怪,她点头然后摇头,迅速在台阶上站直,似乎是要证明自己似的,迅速溜了下去,冲出了单元楼。


  临出去前她想,她会住在这一片的哪一栋楼呢?




*没大纲了。想到哪写哪,什么时候写,写什么都随缘。

(最近好多人写舞文……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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