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晚一点投降|白辞辞

不知春(28)

*舞蹈师生

第二十八章 无心

  

  “喝酒啊!怎么在这干吃妙脆角?”余青宇把酒杯推到她面前,抬抬下巴示意闫雨濛喝。

  

  闫雨濛只摇摇头。

  

  余青宇向来是不在乎什么酒精和酒后跳舞的高危关系。他向来喝酒喝惯了,甚至在选完《酒狂》舞段后,他给自己的情景演绎和身临其境找了一个绝佳的理由。余青宇敢喝特调,闫雨濛却只敢在酒吧里喝柠檬水。一杯接一杯。

  

  余青宇见她心思并不在此,颇有些对未成年人的责任感作祟:“我看你一晚上了,怎么蔫了?”下午不是还拽着他又蹦又跳吗?余青宇没把后半句问出口。

  

  

  等他比完回到后台已经是下午快结束的时分,闫雨濛再次找到他,满脸的泪水还没擦干,更别提右脸令人侧目的红色,看起来狼狈极了。他张口本想提醒,却被闫雨濛抢了先。

  

  “不是要喝酒?走啊!”像是吃了炮仗一样,拽人的动作倒是依然熟练,直接拉着余青宇乘了路边的出租车,飞的到了酒吧街。

  

  她还不满意,一间间推门找过去,不是太吵不满意就是不够热闹。余青宇回想起她跟着黎松离去的时刻,心中大概也有了数,大概闹也是要闹的,只是有节制地稍微闹闹。

  

  “金酒调的新品,要不要试试?这家老板我认识,别客气。”余青宇状似无意翻开花花绿绿的酒水单,指着最花里胡哨的贴纸给人看。

  

  “不用谢谢。”闫雨濛趴在齐胸高的桌子上,显得格外萎靡。重金属的音乐震得她耳膜疼,头搁在桌子上都能感受到音乐在固体中传导的共振频。她看着柠檬水里的柠檬果粒一点点脱离包裹,浸润到水中缓慢下降,舌尖和牙后通感似的泛起酸意。

  

  在最喧闹的地方却仿佛获得了最平静的时刻,在最安心的人面前却没得到她所期望的安心。

  

  她没听黎松说完下半句,趁着人不注意就跑了。跑着跑着还能听见黎松从走廊另一头叫她的名字,是焦急且担忧的。她承认自己是有一瞬间后悔了,她想跑回去,却没有这个胆量。建设起的一点信心,在看到苏琪芷给杨轶递水的刹那也被浇灭了。委屈像是种在她心底最角落的芽,被这一点点水浇开了花——她也想喝水,可她的老师呢?

  

  直到此刻坐在酒吧里,她还觉得有点不真实。可是到了酒吧,好像就是叛逆的极限了。闫雨濛不是没看过余青宇手上的那份酒水单,可是潜意识告诉她不能喝。

  

  “得了你,别看了。”余青宇把酒水单往沙发上随手一扔,“来了酒吧却坚持不喝,闫雨濛,你得承认,你就是一个视舞蹈高于一切的人。”

  

  “我不……”

  

  “别急着反驳我。承认事实又不丢人。我和你很早就不在一条路上了,不碍着你什么事。”余青宇十分惬意地抿了一口酒,“你要是想说呢,我就奉陪,不想说你就多喝柠檬水。”

  

  “说什么?”闫雨濛轻轻撩起眼皮。

  

  “喏,比如,脸上的?”余青宇端起杯子遮住自己脸上的神情。

  

  “你说,我换动作真的换错了吗?”

  

  余青宇叹气:“我不知道你老师会怎么想。但是如果我有你这样一个学生,我可能会很生气。”闫雨濛又眼见着耷拉下去,“这就好比是一个共同建筑的房屋,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去面对外面的风雨,其中有一个人却拆伙把其中最重要的顶梁柱换成了一个花里花哨但有点作用的新柱子。这根柱子的作用还是这样的作用,就算它再能承重,也无法改变它是建筑整体中最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如果没有房屋,光在地基上建一根柱子又有什么用呢?你说呢。”

  

  点到为止。余青宇想。他举手找来服务员就要买单,他相信以闫雨濛的脑子,就算一时半会儿被复杂的情绪冲昏了,也会在某一瞬清醒过来。

  

  “你说的对。”闫雨濛趁着余青宇在和店家掰扯时,小声说道。

  

  闫雨濛失神落魄地跟着余青宇往外走,余青宇转头来看她:“其实你知道如果你得不到奖,就没几个人真能拿到奖了对吧?”

  

  “嗯?”闫雨濛似是没听清。

  

  余青宇拨弄了一下他的长发,服务员正在给他们的卡座收台:“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明明可以放肆的时候,却还是潜意识拒绝饮酒,闫雨濛,你有时候真的挺吓人的。”

  

  余青宇还是颇有绅士风度地把未成年人闫雨濛送到了小区门口。闫雨濛拎着没洗的练功服,拖沓着步子溜达,并无意外地看着家里楼层的灯还亮着。程炜和闫和鹏总会给闫雨濛创造这样温和的安全感。只是今天她还是不能做一个坦白的人。


    

  “我回来啦!”闫雨濛打开房门,尽力提起自己的声调,让自己显得平常一些。

  

  “你去哪了?”客厅里第一个回应她的,却不是程炜的声音。

  

  闫雨濛僵在原地,门顺着她的力气在她身后关上,风读不懂气氛,给门推了一把力,极重的摔门声仿佛道尽了她的不满。可是闫雨濛心里早已冷静下来,面对黎松她此刻只有歉意。下午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夺门而出了?

  

  黎松并不常来她家,虽然她和程炜是朋友,但碍于闫院长的身份,避嫌总站在情分面前。闫雨濛很小就知道要保护老师不能让老师受到困扰,只是此刻黎松主动来到她的家里,坐在客厅里和妈妈一起等她回来,像是倦鸟遇归林、池鱼觅故渊,熨贴且温暖的血液流满全身。这几个小时里,她也设想过无数个可怖或是无法承受的后果,却没有哪一刻比当下更真实、更惊喜、更让人无所适从。

  

  当她迈出离开的一步,却有人等着她回来。

  

  

  程炜打破了二人僵局,从沙发上站起身,见人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弹,伸手先接过了手里的脏衣袋:“别傻站着了,先去洗个澡吧宝贝。”

  

  “老师。”闫雨濛还是在黎松面前站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喝酒了吗?”黎松嗅见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酒精味。

  

  闫雨濛没听出什么情绪,摇摇头:“没,只喝了柠檬水。”

  

  “余青宇呢?”

  

  “他喝的不多。”闫雨濛想了想,因为花费了一半的时间在安慰她,余青宇确实没喝多少,比他平时差远了。

  

  “去洗澡吧。早点休息。”黎松似乎真的只是来确认她回到了家,说完就要先告辞离开。闫雨濛哪里肯,她有些惶惶然,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黎松的衣角,她不敢用力。如果闫雨濛也有安抚被,黎松低头看自己再一次被拽住的衣角,大概就是她的衣服了。

  

  “老师能不能不走?”虽然脑子里一团乱麻,但这团乱麻从近看远看怎么看都只有“不能让黎松走”几个大字。像是冥冥中的一点昭昭之意——闫雨濛用了些力气抻了抻黎松的衣角——她不能让老师走。

  

  

  简单地用干发帽扎了一圈,用浴巾裹了一圈,闫雨濛用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迅速出了浴室。黎松坐在她房间的窗台上,翻着一本被她随意丢在一旁的书。

  

  “老师,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闫雨濛站在床侧,小腿贴在床沿,她需要靠在哪里才能有一些勇气,“我其实下台之后还挺兴奋的,我当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您知道我也很久没有上这种比赛了。可是刚刚余青宇和我说,他说技巧组合是房子,我只是个柱子,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些,所以您当时打我的时候,我有点……”语无伦次。

  

  “雨濛,过去了。”黎松不知何时从窗台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幸好没有留痕,要不然明天还得多加一层粉底。但是,闫雨濛,我没有冤打你,知道吗?”

  

  黎松用指节掐起闫雨濛脸上的嫩肉,刚刚从浴室水汽里走出来,水灵灵的。闫雨濛撅着嘴点点头。

  

  “舞蹈这种东西,没什么对错之分。其实挺好的。”黎松说,“虽然最后组合完成度不高,但是勇气和创造力是你最鲜活的品质,我虽然气你自作主张,但也绝不会因此责怪你。闫雨濛,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闫雨濛诚实地摇头。

  

  “说话。”

  

  “我不知道。”

  

  “那就用点脑子,明天加油,别让我找到下一个收拾你的理由。”黎松并不意外于她的答案。

  

  “我……您明天去吗?”

  

  黎松拆下了她的干发帽:“我明天会坐在你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别怕。看过了,杨轶没你厉害。”

  

  不知道是吹风机的热风烘出来,还是被老师那一句“没你厉害”激出来的,闫雨濛眼角酸酸的想流泪,又怕明早成了肿眼泡,撑着眼皮盛满泪水,听着黎松站在她身后、举着吹风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些衣服和早饭的事情。

  

  “你说什么?”吹风机的噪音太大,黎松听不清闫雨濛的蚊子哼哼。

  

  “我说,是苏琪芷没您厉害。”

  

  **彩蛋是程炜和黎松的客厅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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