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晚一点投降|白辞辞

不知春(30)

*舞蹈师生

第三十章 基训


       闫雨濛在反复拉扯间瞟见两三个穿着统一套头衫、戴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从门口溜进来,眼神似是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其中一人很快和坐在角落里的闫雨濛对上视线,倏尔一笑,向她走来:

 

       “是闫雨濛、闫同学是吗?我这边是舞研杯的场务,二十分钟后要开始下一轮次的比赛,请您提前做好准备,我这边先带您去专属排练厅。”

 

       话说得委婉,但体验过此类刺激性现场比赛的人大抵心里有数——这是现场导演派场务来找获奖选手对后续流程了。一等奖一人,二等奖两人,三等奖三人,优秀奖四人,入围的十人是人人能分得到肉,但具体是哪一项还要看下一轮。而不在此列的众人也只能坐在台下看最后一轮带有表演性质的双人舞轮次。

 

       黎松轻轻拍拍闫雨濛的手,把有些腿软的人从地上拉起来。

 

       “不好意思老师,您是闫同学的指导老师吗?”

 

       “不,我是陪她来的。”黎松帮闫雨濛整理好衣服。

 

       “实在不好意思老师,排练厅那边位置小,只有报名表上填写的名字才能跟着进去,您这边如果没有其他事,可能不太方便继续陪同了。”工作人员脸上带着微笑,客客气气地,却伸出手拦在二人中间。

       

       可她是我老师!还是编舞!制作人!看看我跳舞怎么了!

 

       闫雨濛几番欲言又止,第无数次痛恨自己有一个叫闫和鹏的爹。最终,无奈锤锤自己刚刚松软下来的腿部肌肉,在身边或许羡慕或许懊悔也夹杂一道注目的目光中走出休息室。站在走廊上往两边张望,数个穿着黑色套头衫的人也如身边的工作人员一样,带着希望进去也带着新的希望出门。几人间互相对视,心知肚明也踟蹰满怀。原本挤满人的走廊,瞬间充斥了各组前十的人选,连破旧的红地毯也显得流光溢彩起来。

 

       杨轶实在是人如其名,不知她心里到底是有没有底,出门的时候还有些困惑似的。隔了几米远闫雨濛还能听见她无效压低的嗓音:“姐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啊?不是说要去排练厅吗?”

 

       不是排练厅。闫雨濛心想,就凭评审组组长徐真真同志的习性,现在能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那就断然不会让他们舒服好受的。

 

 

 

       “噌!”灯光再一次亮起。

       

       满满一走廊的人,跟随着工作人员耳麦里的声音领上了台。这下所有人都看见了台上的四排把杆。

 

        闫雨濛并不像其他选手一样意外,反倒感觉无聊——徐真真是不是也就这些花样了?不过,意外之喜是,她在男生的前十名里瞧见了余青宇的身影,明明昨晚还能对瓶吹,今天居然还能拿个前十?他难道真的是哪个品类的天才?

       

       中把和旁把位次似乎是固定安排好的,闫雨濛和杨轶一前一后站在十人中间的位置。闫雨濛低下头看着脚下黑胶贴出的点位,深吸一口气。

 

        现场基训课。

 

        台下的观众很兴奋,如果说能有什么比技术技巧更让人感到刺激,大概就是这样毫无准备的基训展示了;台上的众人不管乐意不乐意也只能挂上勉强的微笑,技巧组合可以练,剧目可以抠,可是现场基训呢?

       

       徐真真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练功服、黑色阔腿裤,盘着头发,手腕上扎了两个发圈,穿上软底舞鞋,手里拿着话筒走到舞台中央:“各位现场的朋友们,各位线上的观众们,大家下午好,欢迎大家再次来到舞研杯比赛现场,我是云越大学舞蹈系主任,也是本次大赛评委组组长徐真真。经过一天半三场如火如荼的选拔,经专业评委打分,我们从各组选拔出了十位最具潜力、最有专业素养的表演者。可是专业舞者,并不能局限于某一次某一场的表现,我们更多要展现真实的舞蹈艺术。相信大家也看到了舞台上的把杆,今年组委会特设公开基训课的特殊环节,以期用最真实最直接的基训情况衡量舞者实力。我和卓一时老师将分别负责男女班级的评分,我们二人将采取轮流随机组合的方式向大家展现舞蹈系专业的基训课。”

       

       卓一时也翩翩走上台来,举手投足间倒还真能看出几分年轻时传说的模样,他拎着两个打分板,顺势自我介绍。

 

       即使看见四根把杆已经心凉了半截,但是亲耳听见比赛规则的公布是另一个形式的绝望。闫雨濛听到身后有人叹气,忍不住回头看,却发现是杨轶。不应该啊?她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疑惑的眼神,杨轶撇嘴:“怎么又是基训。我讨厌基训。”

 

       闫雨濛转回头活动脚踝。还是她多虑了,天才的脑回路和别人都不一样的。

       

       

 

       比赛中节奏很快,并未给台上选手多少反映和适应的时间,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考察他们的临场反应和真实基训水平,连在角落里偷偷热身和压腿的几位选手也被天音叫停了动作。闫雨濛不由得感谢起黎松的“深谋远虑”和热心帮助,泡沫筒松解过的肌肉还带有余韵的酸痛,却远比冷却后的结团肌肉要更好调动。来不及细想再多,徐真真拎着打分板径直走到舞台中央,眼神倏忽冷下,在中把前后扫视,各人似有所感迅速站好一位,闫雨濛是第一次看见徐真真上课时候的模样——是不是所有舞蹈老师都这样,一旦上课起来就是笑面阎罗,让人汗毛直竖?

 

       从最基础的芭蕾热身组合起,蹲和擦地,几乎是每一个学舞蹈的人第一个接触的枯燥乏味却贯穿始终的组合。即使徐真真是快速地过了一遍专业术语,连演示都免了,也很少有人在第一组两三种动作排列组合中排序出错,简单易懂的四四拍音乐,称不上麻烦,闫雨濛还有心思趁着转身的时候向旁边看两眼,可惜观众席角落里并没有熟悉的人影,不免又把失望的情绪转移到对徐真真的愤懑上:如果不是徐真真他们要加一个环节,现在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从第二组把上组合开始难度递增,不得不说徐真真和卓一时的难度交叠做的很好,循序渐进、层层深入。闫雨濛想,如果拿到舞蹈学院去都能直接拿来上一堂集训课的程度。一开始还能四处做精神裁判,看谁动作做错了、做反了、没绷脚,差距明显的有,也有站在旁把能稳扎稳打的人。她几次从余青宇的角落扫过,发现他不是在和自己的软度较劲就是在和软度较劲,实在是很余青宇很不出意外。直到一轮踢腿组合下来,不怎么匀称顺畅的呼吸把闫雨濛带回现实。

 

       平时在跃成训练的时候,除了素质训练,基训也是尤为让人头疼的。好在暑假班的集训主要是集中在最基础的软度和力量的问题解决,黎松更多心思放在了筛出合适的艺考人选。再加上艺考的时间紧任务重,许多培训机构的功利导向就注定了前期基训的薄弱,如何在剧目中精彩、即兴中亮眼才是大部分人的正常考量,针对性的组合练习似乎是上上选,而传统基训组合更多是后半程锦上添花的事情。

 

        有谁会喜欢基训呢?连杨轶也不喜欢。枯燥、乏味、重复、痛苦,所有与重复练习搭界上的形容词和事物,闫雨濛都不热衷。黎松上小课是有基训习惯的,前段时间耗费那么多时间解决闫雨濛的能力问题,却也还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看她重复这些基础到十几年不变的老组合。但是真的够吗?

 

        把杆撤掉,从芭蕾基训转到身韵组合。闫雨濛发觉自己逐渐跟不上了。不是记忆速度跟不上,她听得懂每一个报出来的名词,却很难在听完的第一时间把动作转变成舞段在新音乐中串联起来。开头偶尔手忙脚乱,中间常常浑水摸鱼,结尾经常滥竽充数。好几次闫雨濛错了动作,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可她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所有观众的视觉中心,一点破绽都被看得清楚,不管是动作上的还是表情上的。

 

        她再没有闲暇去关注其他人如何,在心中一边默念三遍“我做的都是对的”“我是最棒的”。汗水到后半程大开大合的部分几乎是止不住地从鬓角和腿上顺着淌下来,也来不及去擦。唯一让闫雨濛欣慰的是,徐卓二人放慢了速度,也撩起一边裤腿做起了展示。闫雨濛突然有一瞬恍然,仅凭比赛分数,她是远不会如此信服;而此刻,她似乎真切感受到了业余和专业间的鸿沟,明明已经努力要去做好每一个动作,却因为能力不足、力量不够做不到。比起眼高手低的不自觉,在聚光灯下的有心无力显得如此残酷又真实。即使是已经足够自信和优秀,却总有一山更比一山高的绝望。她又庆幸黎松如今并不在现场,没有看见她如今狼狈而强忍慌张的模样。

 

        比之其他人,女生组评审徐真真眼神并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闫雨濛审视自己,竟生出一种向她求助的荒谬心情——她想做到,不在今天这个舞台上,也要在下一个舞台。



**彩蛋是找了一个公开基训课的站位示例,参考洛桑基训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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